时间链条上的一星光点

2023年01月10日 副刊 文章字数:1996 文章浏览数:

叶平


  仿佛是转身之间,一年就过去了,又感觉如滴水穿石般缓慢而坚韧。
  对以梦为马,大步流星的赶路人来说,一天是那么短,短的不过是一声蝉鸣;一月是那么快,快的如同一阵旋风;一年是那么急,急的似来去匆匆的一场暴雨。对那些随波逐流、碌碌无为的人来说,一天是那么长,仿佛盯着太阳从东山落到西天;一月是那么慢,如同一次望眼欲穿人不至的约会;一年是那么久,恰似一场盘根错节、纠缠不休的官司。
  过去的一年里,万物在静默中蓬勃生长,或是悄然凋零。有许多梦还没开花,有许多树木还没抽芽,然而,迎风怒放和破土而出的初心却始终如一。
  365个白天,像翻越365座山峦,如果不能变作飞鸟,只能用脚步去丈量;365个夜晚,如365条溪流,如果不能变成鱼儿,只能赤脚涉过。也许有捷径可走,但省略了的生命体验,总要以别样的方式去填充。有人在欲望牵引中依偎涂金的大树,不料却是一棵被蚂蚁蚀空的无根树,轰然坍塌,坠入深渊;有人在迷茫无助时拜倒在神坛塑像前,不幸成了窥视已久的“大师”的猎物;有人在万念俱灰中醉生梦死,用残存的尊严与生命赌博,输得片甲不留。只有那些精神能量丰盈的圣徒,才能涉过冰山冰浪,融入彼岸的阳光。
  过去的一年里,痛苦是少不了的:有人投资创业债台高筑,有人投资理财股票血本无归,有人投资爱情婚姻一地破碎。日常中的无可奈何就不说了,该办的事没办成也不必说,好事办成坏事说也没用。不论多么痛不欲生,生活还要继续。遭遇了太多异常,碰到了无数套路,存在即合理,见怪不怪。
  心里的焦虑也是甩不掉的,总是与期盼失之交臂,总是与烦恼狭路相逢,有些事总和你过不去,许多门槛似乎是为你设置的,某些套路仿佛在专门等着你。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怨天尤人的时候,也该责怪自己缺少一双慧眼,还好,总算在迷雾里看清了前行的航标。一切也都想通了,有的人来世间是增光添彩的,有的人则是来添烦添乱的;圣洁的心自带香气,阴暗的人灵魂肮脏。九九归一,“人算不如天算”的古训永不过时,“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标识,依然清晰醒目。
  这一年,你也许遭遇了从未有过的磨难,却也收获了深刻的思想:人生的无限风光,不过是欲望的盲目膨胀;日进斗金的诱惑,不过是愚人的游戏;奢华的享受,不过是无知地透支健康。我们一直盼望的春天和幸福,原来是那样简单——莫过于心身健康地在蔚蓝的天空下沐浴阳光雨露,在鸟语花香的土地上挥汗如雨,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深耕细作……
  一路走来,每个人都有过浴火重生的体验,生命从未像现在这样脆弱和强大。仿佛是一滴水,融入泥沙俱下的洪流中,向海天一色的苍茫奔腾而去;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锤炼着我们的意志,升华着我们的思想,丰满着我们的羽毛,像庄子笔下的大鹏,鼓荡着理想和信念的双翼,在浩瀚的苍穹间自由快乐地迎风飞翔!
  从布满荆棘的丛林穿过,终于看清了世态人心——来自创世的链接出现裂缝,“男耕女织、桑麻满圃”的人间美景,被人类欲壑难填的野心不断蚕食,稀罕的精神峰峦,被大雪如席的物质渐渐覆盖;在这个星球上,以“我”为圆心,以利益为半径,画出了无数怪圈。然而,在混沌斑斓的画布上,善与爱的底色永不褪色,于其如此,云层中喷薄而出的阳光才更加眩目,使我们审视世界的目光多了一缕理性之光。一个独立的人,不必对亲情、爱情和友情期望太高,爱从来是互换的,谁都不欠谁,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必须独自承担;更不必对世俗关系想入非非,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世上没有救世主,能战胜万难的唯有自己。
  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自由放飞并懂得自由生活的珍贵;从未像如今这般,向往平淡如水、波澜不惊的人生;也未曾如此体验到生命在抗压中对文学的渴求,比如《复活》《巴黎圣母院》《肖申克的救赎》《约翰克里斯朵夫》中生命的韧性和人性的光芒。
  在告别冬雪,迎接春花的时刻,我想按下时间的暂停键,让岁月清零,日子重启,放飞想象之鸟,去文学的星空中捕捉与此情此景融为一体的日光月露——它们分别是鲁迅先生说的:“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还有海明威的名言:“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再是普希金的名诗:“……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以及艾青的金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是的,去的已去,来的在来,只要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太阳总会在明天照常升起!
  面对光照我们并神秘莫测的苍穹,承载我们并不停转动的地球,陪伴我们并一起呼吸的大海,滋养我们并一同心跳的山川,我们总是肃然起敬,仰面而望。没有它们永远不变的无疆大爱,万物何在?没有它们分分秒秒的律动,哪来人类生生不息的生长?即使我们失去了所有,只要天地、大海、山川还在,就什么也没有失去;只要有日月星辰陪伴,有人间善爱和祖先美德永续,以及由此诞生的文脉和理想召唤,什么奇迹都能创造出来。面对这些大而无当、亘古不变的物象,我们唯有敬畏!唯有感恩!
  那么,一年,只是时间链条上一星小的不能再小的光点,无数新的光点将如星河般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