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三友

2024年01月30日 副刊 文章字数:1607 文章浏览数:

叶志俊


  


  我总是怀着敬仰的眼神关注你。在那条山湾,在那道山梁,在冬日的素描里,在我视野的宣纸上,你早已站立成我的仰慕,早已伟岸成英雄的群像。
  根须紧紧攥住土壤,顽强不屈地深入岩层,一生用笔直、向上、青春、不老面世。在那一道山岭上站出一种骨气,站出一种风格。把一种遒劲,把一种风骨向四面伸展,托举满身个性的松针,彰显雄伟的大义凛然。在这一刻尽显一种英雄的气势,让冬仰慕,让岁寒怯弱,让我阳刚满身。
  雪来了,你用无数的双手托举满身的雪球,托举一个银白的世界,托举一个诗意的深冬。雪,衬托了你的威仪,刻画了你的风骨,大写了你的寓意。在一片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我似乎看到像哨卡上士兵站岗一样的忠诚,看到如钢铁长城一般不可侵犯的伟岸,也看到如先烈英雄们不屈不挠的坚强……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这就是青松,就是影响我一生的铮铮风骨和灵魂。
  


  在乡村,竹一般簇拥于村后或房子的一侧,或一团或一片,万竿摇曳,修竹婆娑,绿意盎然,风情万种。这时,村庄被这竹子流淌的绿韵,轻轻勾勒几笔,乡村就鲜活在一种被修竹创作的意境里。
  沾了几分灵气的村庄,在时光的河床上就被竹子构思,就被竹子加工,就被竹子拓展思路。于是,就有了一茬又一茬的篾匠手拿篾刀剔掉生活的枝丫,破开日子的楞节,间起岁月的青篾和黄篾,然后编织乡村幸福的清明上河图。竹篓、竹席、竹椅、竹筛、竹篮、竹扁担、竹簸箕、竹粮囤,这些被山里篾匠们推敲、斟酌、玩味、创造出的特殊名词,一下让一个烟火村庄有了生动的故事和传说。它们把人脉、粮食、酒肆与这些有关竹子的名词联袂演绎出一个又一个时代的过往。
  竹子是有韧性的,弹性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万竿竹子被昨夜的暴雪压弯了身躯,她们在强势的大雪中暂时低了头弯了腰,有的已经把头颅贴在雪地上,像是甘愿俯首称臣。这是竹子在严冬面前的退避三舍,是抗争严寒的力量缓冲,是避其锋芒,保存实力的巧妙养精蓄锐。这是竹子的高明,是竹子的深谋远虑和运筹帷幄。
  下雪的早晨,我喜欢在户外看雪的舞蹈,更喜欢听雪从竹子上滑落的声音。“簌簌”“哗啦”,这是竹子上厚积的雪团终于在一种抗衡和反弹的节奏里或在一缕春气上升的氤氲里下落了。这里一声,那里一声,雪落下后就腾起一团雪雾。这时,我就看到被雪压弯了腰的竹子一根根直起腰,抬起头。她们前赴后继,高扬起头颅,在风中抖落满身雪花。青翠的竹叶重又青春靓丽,重又摇曳多姿。我就在雪中见证着竹子的韧性和弹性,感受着竹子们跃跃欲试、揭竿而起,把雪弹飞在脚下的傲气和凛然。
  我没有看到过一次竹叶飘飞的凄然,她们悄悄地换叶,悄悄地新陈代谢,总是在不经意间作出禅让,悄悄地隐退,让四季的绿从不出现断层。
  竹,在我心里永远是一种不附炎趋势的气节象征。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说的就是在极寒之下盛开的梅花。
  行走雪野,我行走着一片纯洁,行走着这个世界最无瑕的灵魂。只有这个时候,大地方才枕梦,苍山方才休眠,万树才在一页偌大的宣纸上构思一股锐不可当的勃发生机。这时,在一片雪舞里,已经有一些灿亮的生命正在雪里萌动,正在雪里绽颜。
  那不是一点红,一朵红,一树红么?她烧燃了雪,烧燃了一个单调的冬。我像发现了外星人一样扑向这一束举在雪原里的火焰。近前,才看清是一树鲜艳的红梅绽放雪野。这是一树雪天里的惊喜,冬天里的惊叹。远远近近,左左右右,除了白雪浓墨重彩的写意,我似乎再也找寻不到生命的一丝灿亮。这一树红梅一下渲染了我对春的渴望。我蹲下身来,捧起一朵花蕾,立刻,这些展露红唇的梅朵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瓣瓣展开了她娇羞的容颜,给这个深冬的雪野深深一吻。这时,我似乎看到了所有的小草都从雪里冒出了嫩绿的叶尖,所有的树木都从枝条上吐露着蓓蕾,这一树红梅点缀其间一下让这个大雪素裹的山野春意盎然。
  我从这些梅朵的缝隙间看过去,远处的山峦似乎桃粉柳绿,梨花如雪,唇染红杏。我想,春天已经近在咫尺,春天的步伐已经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