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时光不老

2024年02月06日 副刊 文章字数:1475 文章浏览数:

周小侠


  年关迫近,又到归期,心里却笼上一阵莫名的怅惘,有归心似箭,也有近乡情怯。
  母亲在世的时候,每逢春节回乡,下了火车,总是打车先回娘家。可以蹭吃蹭喝,还可以在母亲温情的目光下撒撒娇。也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起床,直到母亲唤醒吃中饭。
  如今,随着母亲的去世,所有这些温暖的生活琐碎之事,都变作了回忆,没有母亲的故乡,我还回得去吗?
  姐姐打电话来,询问归期,我说,快了,等手头上的工作忙完,就可以休假。弟媳妇也再三叮嘱,回来了和以往一样,先回娘家,虽然母亲不在了,还有弟弟和她,还有娘家的亲人……
  那一刻,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下来,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终于,当我风尘仆仆地踏上故土时,心里的怅惘尘埃落定,一丝亲切的暖意涌上心头。家乡的红瓦白墙,掩映于雾霭之中,冬天萧条的田野,虽说荒凉,却也遮盖不住心头的踏实和喜悦。
  出租车一直开到弟弟家门前的大路边停下。听到车响声,弟媳妇赶忙迎出门来。一条胖乎乎的小花狗,一边汪汪叫着,一边摇着尾巴也跑了出来。我们一家人,拿了行李下车,走进屋去。
  弟弟迎出来,招呼我们坐到东屋去。说东屋暖和,有烤火炉。
  一进东屋的门,看到烤火炉里的柴火燃得正旺,上面的铝壶烧着热水,壶嘴里向外冒着白白的热气。一只白猫正慵懒地卧在炉火旁的布蒲团上,惬意地打着呼噜,它半睁开眼望望,又把头埋下去睡。儿子摸摸它柔软闪亮的毛,说,真可爱!
  用热水洗洗手脸,一下子暖和多了。弟媳妇对我说,姐姐,你们安心在这住几天,再让你弟开车送你们回去。顺便再带些蔬菜大米之类的东西,一回家,不用上街,立马就可开灶。我点点头,笑着说,你可想得真周到。
  没多久,弟媳妇从厨房出来了,两手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甜酒汤圆。我赶忙去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在饭桌上。弟媳妇麻利地先舀一碗递给我。姐姐,你尝尝,味道咋样?这是你最喜欢喝的糯米酒,我自己酿的。
  我用汤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甜酒,白色的糯米,粒粒晶莹、圆润。呷了一口,味儿香醇甜糯,和母亲在世时酿的,并无差别。以前过春节时,母亲总是多酿一些,装一小坛,密封起来,年后让我带到南方去。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伤感,点点泪珠,滴落在热气氤氲的汤碗之中。见我伤感,弟媳妇赶忙岔开话题,招呼大家趁热吃。
  天快黑的时候,姐姐也来了。她扛了一编织袋的东西。有白菜、萝卜、蒜苗、葱,核桃、板栗、白果,还有一壶黄澄澄的菜籽油。“都是自己地里出产的,给你带些回去吃。”姐姐对我说。
  姐姐家到弟弟这里没有水泥路,中间还隔着一座水库,一座铁索桥。四五里的崎岖小路,扛这么多东西给我,真是难为她了。望着姐姐日渐衰老的面容,我想起小时候,姐姐带我玩,对我呵护有加,累了、困了,总是姐姐背我回家。姐姐的脊背,也曾是我温暖的床。母亲刚去世那段时间,我孤苦漂泊的心,因为有了姐姐而倍感慰藉。一段时间,姐姐在我心中替代了母亲的位置。而姐姐,她同样也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晚上,我和姐姐睡在弟弟家温暖的床上,软和的棉被散发着淡淡的太阳晒过的清香味。许是坐车疲累,我很快就睡着了,居然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母亲在火塘边给我们烧白果。烧熟的白果“啪”地一声炸开,从灰堆里蹦出来,母亲用火钳夹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吹吹,说,别抢,人人都有,小心烫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把我裸露在外的胳膊放进被窝里,把棉被掖好。我醒了,知道那个人是姐姐,我没说话,假装睡着了,眼眶却湿润了。
  突然间感觉兄弟姐妹众多真是幸福,虽然父母当初抚养我们不容易,吃了很多苦。但是父母归去时,至少我们兄弟姐妹彼此心中有个牵挂,相互帮助,相互信赖,这是谁也无法替代的血浓于水的亲情。
  愿时光不老,亲人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