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

　　2021年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李宜蓬先生走进我的办公室，说起汉中地域文学的代表作家，人文学院一直想为李汉荣先生举办研讨会，但屡屡被汉荣先生婉拒。我满心欢喜打电话过去，以汉荣先生隐遁散淡的心性，自然是怕劳烦大家的，但在我们坚持下，他总算勉强同意了。
　　2021年9月24日，陕西省作协、陕西理工大学、汉中市文联在陕西理工大学举办李汉荣先生作品研讨会，来自首都师范大学、中国传媒大学、中国艺术研究院、国防大学等高等院校及上海、广东、西安、宝鸡等全国各省市的作家评论家汇聚一堂，那是激情洋溢、文心澄澈的文学聚会，意兴湍飞、酣畅淋漓处，让人宛若回归文学神圣的上世纪八十年代。
　　李汉荣先生迄今出版二十余部作品，他的诗歌、散文九十余次入选语文教材教辅，被称为对语文教育影响深远的作家，他的《河流记》获得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家园与乡愁》获得第八届冰心散文奖，《李汉荣散文选集》连续13次再版。然而，这是李汉荣先生唯一的一场研讨会。研讨会后整理结集的这本评论集，也是关于李汉荣先生作品的第一本评论集。这本评论集的作者，有专业从事文学研究的教授、有年过七旬的睿智长者，有正在就读的文学硕士、也有中小学语文教师、监狱工作者，他们很多人并不曾见过李汉荣先生，完全是因他的作品而满怀渴慕之情，直抒胸臆，从不同角度阐述了对李汉荣先生作品的理解。阅读的过程，便如沿着一条野花烂漫、清澈而丰沛的河流漫步。
　　这是一条诗意蔓延的自然之河。李汉荣先生曾说，临河而居是他最大的福气。李汉荣先生生长于家乡的漾河旁，溯流而上，是三千里汉江的源头，奔流而下，是平静悠扬的沔水。勉县定军山是诸葛先生的安葬之地，十里草木散发着孔明先生的智慧之光。淳朴的乡情青翠连绵的山野滋养着他，他的作品让我们重回诗经楚辞的古典，唐诗宋词的芬芳，他笔下的天地万物诗意蔓延。他写一生操劳的父亲，写朴素而清贫的母亲，他早期的诗集《母亲》便是对母爱与女性的深情倾诉。他写月光，白云，彩虹，喜鹊，由排列整齐的韭菜想到杜甫的五律，由雪地里高挑的芹菜想起曹雪芹。他关怀蝴蝶，为蚂蚁让路，追念静穆如庙宇的老屋，让我们重新感受那份乡土情怀和田园诗意的温暖。正如他在《多识鸟兽草木之名》中说，这是进行审美教育与生态教育的过程，草木万物是有灵性的，在时间洪荒里安坐的旧家具是温情的，他的作品也因此而独具丰厚的艺术魅力、独特的审美价值。
　　这是一条辽阔而厚重的生命之河。陈忠实先生曾赞赏李汉荣的作品有诗的韵律和诗的情怀，精绝的哲学思考及岭南汉子的风骨。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的抒情长诗《秦岭，命运的巨型群雕》便让我们感受他骨子里的英雄情结，高峻伟岸的崇高意象。一向温和清瘦的他也有金刚怒目的时候，面临河流的断流与污染，他曾在政协会议上大声疾呼落实河长制，这是作家的敏锐与良知。十年之后2016年1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全国推行河长制的意见》，要求各地保护水资源，防治水污染，改善水环境，修复水生态，全面建立省市县镇四级河长体系，为维护河湖健康生命，实现河湖功能永续利用提供制度保障。沔水奔流而下汇入汉江，由诗歌转入散文，李汉荣先生的作品里满怀着杜甫般的忧患。他对现代化城市的快速发展，乡土文明的日渐解构心存担忧，他希望能够拯救精神荒原，重建精神家园。今天我们读他的《一个村落的消失》，那是宁静乡土被城市化工业化侵蚀的痛楚，依然可以感受他的焦虑，那是身为作家的人文情怀，责任和担当。
　　这是一条闪烁着哲思光芒的心灵之河。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散文奖对李汉荣作品《河流记：大地伦理与河流美学》授奖辞写到：“在李汉荣笔下，河流穿行于大地，向人类谕示大地的伦理。通过河流，人类孵育文明，用古老的禁忌推演出世间的美德。河流如此澄澈、博大而谦卑，一如行者、哲人与母亲，俯仰天地，启迪众生。”李汉荣先生的作品如带给我们灵性启迪和心灵洗礼的河流，他推崇庄子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从他早期的诗集《驶向星空》到新近出版的《万物皆有欢喜时》，他是天地宇宙间的一个赤子，待生灵如兄弟，待万物如同胞，读他的作品常常有如佛经沐浴的庄严感通透感，他对万事万物怀着一份柔软心，慈悲心，敬畏心，由人间亲情到自然万物，由田园诗意到日月星辰宇宙空间，他的文字充满哲学的张力，帮助我们点亮那日渐黯淡的灵魂，反思当下的生存困境，而独具智慧抚慰的哲思光芒。
　　李汉荣先生说，写作最核心的动力，写作者最主要的情结，是对时间的崇拜。崇拜时间，使这位纯粹的写作者拥有了卓然独立的生命品格。他的作品，专注于内心体验和艺术修炼，是古老而清新的歌唱，是焦虑迷惘时的救赎，是时光流转中对精神家园的守望。
　　陕西省作协副主席方英文在研讨会上说，假如设置中国文学院，生活在秦岭巴山深处的汉中盆地的李汉荣先生，肯定是中国文学院院士之一。他认为作为杰出的诗人作家，李汉荣先生显然处在中国文学第一方阵。我们何其幸运，能读到这样让我们灵魂安静的作品，汉中何其幸运，有李汉荣先生这样情怀高洁的作家，而他，也成就了汉中这座城市在中国当代文学领域的荣耀。
　　谨以此评论文集向李汉荣先生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