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衍

　　认识我的朋友普遍认为我是个“五谷不分”的书呆子，令人汗颜的真相其实就是：我真的很长时间五谷不分。直到现在，依然傻傻分不清牡丹和芍药、香椿和漆叶、玫瑰和月季。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姹紫嫣红的花卉和生机盎然的绿植。
　　阿联酋有一则营销广告，内容是对相同温湿度环境、长势相似的两盆植物进行实验，记录它们在辱骂和赞扬两种环境下每天的成长过程。这则广告策划的初衷是“拒绝职场欺凌”，然而经广告公司发布后，迅速在全球开展了一场关于“植物情感”的讨论，由此引发了一场“科学与伪科学”的大辩论。
　　美国加州大学的迈克尔·波伦教授在《植物的欲望——植物眼中的世界》一书里讲述了苹果、郁金香、大麻、土豆和人类相互依存的故事。这四种植物分别代表了人类“香甜、美丽、陶醉、控制”四种情感。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可以肆意满足自己对食物或精神层面的欲望。植物可以借助人类和自然的力量，将种子传播到地球上适合开枝散叶的任何土壤。
　　在国内饱受诟病的外来入侵物种“一枝黄花”，生命力极其顽强，一株花可以产生两万多粒小种子，它可以像蒲公英一样随风传播。一旦扎根，便会快速与周围的植物争夺土壤、养分、阳光，还可以分泌一种抑制周边植物生长的毒素，对农田的生态系统危害极大，被人们深恶痛绝。如今，植物学家正在争分夺秒地研究对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这枝桀骜的“霸王花”能被驯化，变废为宝。
　　古人也赋予草木感情。《西游记》第64回里，荆棘岭四仙翁邀约唐僧一起谈诗论道，开始气氛还算融洽，当杏仙出场后，她先是羞羞答答为唐僧奉上一盏香茗，然后又使出浑身解数歌舞一曲引诱唐僧。好在唐长老意志坚定，不为所动。“仙翁”们被二师兄打回原形，一众树精修为散尽。假设，唐僧没有非凡的定力，万一被这个最不像妖、充满文艺范的美貌“杏仙”所迷惑，那就不会有后来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了。
　　我曾经为了消除新搬迁办公室的甲醛，养了盆绿萝。刚开始，枝繁叶茂的外形像极了宋朝的凤冠，让人满心欢喜。几个月后，绿萝又长出了犹如瀑布般的长长藤蔓，仿佛温柔浪漫的大波浪卷发。我甚至给它起了一个“长发美女”名号，经常给它浇水、施肥。冬天来了，办公室的暖气给足了绿萝的成长温度，绿萝藤蔓已经低垂到了地板，土壤的养分已经无法满足它疯长的愿望。刚开始，叶子是一片接一片黄，后来整条枝蔓枯黄。请教过养花高手后，建议我减少浇水，并将绿萝修剪至根部，以确保安全过冬。我对着绿萝犹豫了三百个回合后，手拿剪刀，将“长发美女”修剪为“寸头小伙”。春天来临了，那盆倔强的绿萝始终没有生长出更多的枝叶，只在春风吹拂的时候，缓缓看一眼那些曾经被剪下来的枝条，在新的花盆中一枝又一枝顽强生长。那一刻，我相信植物是有感情的，也许“长发美女”生气了，她在埋怨我是个不合格的理发师，剪坏了它那一头浓密的秀发。
　　阳台有盆被我抱回室内过冬的长寿花，在春雷滚滚声中，长出了星星点点的花骨朵，由于担心接下来的“倒春寒”，我一直舍不得将它搬回阳台。眼见着春日里的气温一天天回暖，在反复确认未来10天的气温后，我先给它浇透水，然后才放在了阳光下。昨天，忽然发现鲜艳的花朵已压弯了枝头，我仿佛听见了它在花盆里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声音，它舒展枝头迎风而立的样子，便是“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
　　午后的一抹暖阳、一缕春风、一枝繁花、一杯清茶，静下心来，微微闭上眼眸，聆听种子破土发芽的欢喜雀跃声、百花窃窃私语的呢喃……
　　有时候想想，养绿植和养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如果他（她）慧根深厚，那就助他（她）在擅长的领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如果他（她）资质平平，我们依然要一样地浇水施肥，陪他（她）走过生命的历程。我们养花，不是只为了刹那间的芳华，而是享受它成长过程中带来的感动和喜悦。
　　红杏深花，菖蒲浅芽，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春秋。穿越时空，探访植物的世界，感受它们的勃勃生机，沉淀自己的浮躁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