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2024年04月02日 副刊 文章字数:1511 文章浏览数:

王利群


  微风细雨,又到清明。
  此时正是故乡最美的季节。春光唤醒了秦巴之间的山山水水,绚烂的油菜花释放着漫山遍野的热情,麦苗拔节,桃花灼灼,梨花如雪,杨柳依依。城里乡下,踏青的人多起来了。
  本该去为先人扫墓的,可由于严重的季节过敏,我只能静静地呆在家里。此时特别思念母亲。
  记得十年前初夏的那个中午,我正准备去学校上课,突然接到二姐的电话,泣不成声地说妈不行了。请假急匆匆赶到疗养院,病床上的母亲已陷入深度昏迷,呼吸时重时轻,若有若无。我俯在她耳边连声呼唤,妈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握着母亲渐渐冰凉的手,我的眼里噙满泪水。一小时后,母亲安详地走了。她脱离一切的病痛折磨,脱离一世的吉凶祸福,脱离一生的酸甜苦辣,脱离凡间的纷纷扰扰,灵魂飞向了圣洁的天国。
  母亲年幼时外婆就去世了,在缺失母爱的无助中,伶俐要强的母亲早早学会了纺线织布,女红做饭。成年后她先是照管一家老小,直至奶奶入土才离开家乡,与在外工作的父亲相会。母亲跟随父亲辗转多个地方,拉扯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尽力维护着家的基本温暖。
  我小时淘气常惹祸,不是打了人就是被人打,有时别人寻到家里或是自己受了委屈不敢回家,母亲就急切地到处寻找,声声呼唤我的名字,直至出现在她眼前,然后再温言安慰劝导。一个傍晚,我没打招呼跑到十里外的一个工厂去看新电影,扒车回来已是子夜,妈一把搂住我泪水涟涟,她一直等着儿子并在锅里热着饭菜。后来才知她发动了很多熟人到处寻我,担心我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们渐渐长大且相继工作,家境开始好转,可退休后的父亲却中风偏瘫了。母亲又侍候起父亲,坚持九年,直到把父亲送走。母亲在父亲走后过了十几年相对安闲而幸福的时光。那期间,她在成家立业的儿女们中“周游列国”,我们都争着孝顺她,妈脸上写满了欣慰。然而,在母亲的眼里儿女再大也是孩子。她出去溜达时,常要买一把蔬菜,给小辈带点吃的,还给他们零花钱。从楼上望见孩子下班回来,就站在虚掩的门后等着。刚一落座,就把水杯送到手上。闲时,她爱给我们讲述陈年往事,次数多了,许多情节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无法想象在2011年那个深秋的黑夜,母亲跌倒后是怎样硬挺着疼痛从卫生间回到卧室的,她没吭声,甚至连灯都没开。我恨自己的疏忽,当晚咋睡得那么沉,妈滑倒时居然毫无察觉,为啥没听到一点动静呢?
  难忘第二天早晨,母亲穿着整齐坐在床沿,没像往天那样下地活动。她把我叫到跟前平静地说:“妈昨晚摔了一跤,走路有点困难。”
  “妈,你咋不叫我?!”我惊出一身冷汗,母亲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
  “我——不想打扰你们休息。”
  “妈——!”我握紧母亲的双手。
  “也许是扭伤了,敷点药,歇歇就好了。你扶我起来试着走走。”我昏头了,没有多想,竟然搀着她慢慢走到客厅。
  “你看,可能不要紧——你去上班吧。”母亲坐沙发上忍痛舒口气说。
  母亲的痛楚日益加剧,等送到医院拍片显示——股骨颈骨折!更痛惜的是因为年龄大,且有冠心病和高血压,母亲竟做不成手术,只能保守治疗。母亲说她是该走的人了,叫我们不要伤心难过。她打着牵引躺在床上,虽能与我们正常说话,可再也站不起来了。
  母亲病后一直头脑清醒,记得5月23日那次临别,她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话比往常多。面容苍白清瘦的母亲依次拉着我们兄弟姊妹的手说:“你们,都很孝顺——都是妈的好孩子,我知足了。”她喃喃着,“哎,妈是舍不得你们呀,折腾你们一趟趟跑来跑去,这里有人经管,别牵心妈……”我们忍住泪劝母亲好好休息,说过几天再来看她,没想到这竟成了永诀。
  母亲走后,偶尔会感到心里莫名空寂,似乎生活少了一种不可替代的陪伴,也少了先前大家庭欢聚的机会。现在回想,有母亲的人真是幸福哦,时常被一颗柔软的爱心牵挂着,被慈祥的目光温暖着,喜怒哀乐可倾诉,即使身处寒夜,远在他方都不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