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晓梅

　　还没叫女儿起床，她就自己起来穿上了蓝白相间的翻领T恤和蓝色裙裤，俏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这身衣服是她的幼儿园园服，以往她不爱穿，每日上学前，我们娘俩总要为穿什么掰扯半天，我说要按照幼儿园的规定穿，她说有的小朋友还穿汉服呢；我说园服舒适好看，她说她就觉得公主裙最漂亮……大多时候都是我赢，她不情不愿地穿上了园服，常常撅着小嘴出门。
　　“今天怎么这么自觉地穿上了园服？”
　　“我明天就毕业了，再不穿就来不及了！”
　　“明天是周五，幼儿园允许穿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你可以随便穿！”
　　“不！我明天还穿园服！”她答得清脆，蹦蹦跳跳出门了。
　　一条未来24小时暴雨预警让女儿提前半天结束了她的幼儿园生活，人生中的第一次毕业来得突然。
　　离园的时候，她先去摸了摸她睡过的小床，床头还贴着她的照片，又去图书区拿了一本绘本看了会，再去坐了坐她的小板凳……美工区、建构区、益智区，甚至卫生间她都去看了一眼，最后和三个老师挨个拥抱了才依依不舍地出了教室门，她瘪着嘴，像是要哭了。
　　她拉着我在幼儿园走了很久，带我走过了活动长廊，去看了种着向日葵的露台，去和自然园的兔子说了再见，去操场上蹦了蹦，坐在秋千上摇了摇。下午五点太阳正炙，她小脸晒得通红，我却不忍催促，这样的道别，值得我呵护和陪伴。
　　毕业典礼是前一周举行的。我给她涂了亮闪闪的眼影和粉嫩的唇膏，睫毛膏刷上之后她很不习惯，用手一揉，眼底一片阴影，又重新洗脸上妆，折腾了一个小时才把巴掌大的小脸搞定。
　　儿子小时候，每年儿童节表演节目都是打酱油的，我看着班里小姑娘们穿着漂亮的演出服、画着好看的妆面，总想自己也有个姑娘该多好。十多年后我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狠狠过了一把打扮姑娘的瘾。
　　我的座位离舞台有点远，有些家长冲到前面去给自家的孩子拍照。女儿上场的时候，我本该停驻在女儿身上的视线，被其他家长更为迫切的热情和爱意挡住了。
　　大厅的灯熄灭了，老师和小朋友们拿着手电筒围坐成了几排，“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孩子们清脆稚嫩的声音，像晨间的露珠一样清甜润心，晃动着的星星点点的光，真似有数不清的萤火虫在飞舞。我看不到我的孩子，晃动的光点梦幻又迷人，眼前流淌着一条灿烂的星河。莫名就被感染了，我也开始摇着头附和着大家的歌声，眼眶有些湿润，我的小星星用她最明亮的样子在和幼儿园告别。
　　今天是她幼儿园毕业的第三天，时间不长，就像刚过了一个普通的周末。她从学校拿回来的小手电筒，成了她这几晚临睡前表演节目的必备道具。这个时候，她熄灭了灯，盘着腿端正地坐在床上，开始摇着脑袋，晃着手电筒唱“萤火虫”，我和她相对而坐，打开手机灯光跟着她的节拍轻轻和着……
　　昨天晚上，她对我说她想她的老师了，朱老师、王老师、余老师……才离开幼儿园两天就想老师了吗？嗯，想！因为以后就不容易见到了。
　　小小的她有了淡淡的别思，幼时能体悟到分离和珍惜，我知道她是个细腻和善良的孩子。她这样的孩子也许在长大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拔节前的苦痛，我希望能用我们最大的努力和如初的呵护，让她好好长大，让她记忆中全是美好和快乐。
　　她趴在我耳朵上说告诉我一个大秘密：“小班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说我越看越难看，把我气得站队都不想和她站一起，老师问为什么，我说她说我难看，老师搂着我到边上给我了一颗糖，还悄悄告诉我，我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她把这个大秘密告诉我之后，笑得贼兮兮的，像偷吃了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