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小英

　　周末黄昏，和两个妹妹去樱桃沟散步。水泥路在浅山上迂回盘旋，沟沟峁峁完全相通。一场透彻的夏雨把山路和果园、庄稼、菜园都冲洗得明亮干净，清透碧绿。树木掩映的路边处处都是红顶白墙的两三层小别墅，鸡犬相闻，人声稀疏，蝉鸣阵阵。晚风清凉，草木的香气沁透心脾。距离县城咫尺的乡村人家风光甚是吸引人。我们走走停停，说不完的闲话，看不尽的原野葱茏。
　　忽然，几只鸟儿呼啦啦四散飞逃。大概我们的突然到来惊扰了它们的宴会或是闲谈。我们驻足观看，几只大点的鸟儿倏忽不见踪影，一只腿脚红嫩羽毛未满的鸟儿，几乎站不稳，从路边的土坡上摇摇晃晃滚下来一尺来远，落在水泥和泥土的交界处。它扎煞起凌乱的浅浅的绒毛扑棱着想要飞上去，展开细嫩的小腿想要爬上去，却忽然又跌落下来，如此反复跌落反复挣扎，它慌乱地唧唧叫着，声音细弱而颤抖。一个妹妹说是它腿受伤了吗？我说，不像，你看它那幼小孱弱的样子怕是刚出壳吧？它继续在低矮的杂草树木空隙里趔趔趄趄想要飞上去，却总是落下来跌倒，它的声音更加颤抖微小。另一个妹妹说：“看看有大鸟来吧？”正说着从附近高处飞过来一只大画眉，它叫声清脆，落在一截树桩上，翘起尾巴，四周张望，小鸟儿只微弱地唧唧两声，大画眉立刻向它飞来，小鸟儿立刻鼓足勇气想要飞至大鸟近旁，可是它怎么也飞不起来，扎煞起翅膀连飞带爬趔趄着向上移动。鸟妈妈来找孩子了。母子连心，尽管孩子声若游丝，妈妈还是听出来孩子所处位置。我们听不懂鸟儿的语言，它那清脆的啾啾声肯定是在鼓励孩子：“孩儿，别怕，妈妈在这里。加油，飞上来，跟着妈妈的路线往上飞。”
　　我们都很好奇，站在稍远处静静看着这只挣扎的幼崽和找到孩子的母亲。鸟妈妈如何搭救这只落单的幼儿？它会俯下身子托起孩子带它飞离我们三个庞然大物？还是用嘴叼起孩子远离危险？但是，出乎我们的预料，鸟妈妈在孩子跟前缓慢盘旋低飞，并轻声鸣叫，像是一步三回头给孩子带路，距离保持在方圆两米左右，根本无视我们的存在。
　　幼鸟在妈妈的鼓励下，终于踉踉跄跄一点点爬上土坡，尽管它依然会打滑，但这次显然没有那么慌乱了。在妈妈的庇护和鼓励下，何怕之有？它只需要不断努力，不断地跌倒再爬起来，这个过程是痛苦漫长的，但它的力气变大了，它在危险和荆棘中低飞攀爬的能力明显提高了。它已经离开路面爬高一米多，在黄昏的暮霭中，它幼小的身体和泥土一个颜色，加上灌木丛的阻挡，我们几乎看不清楚它。
　　这是一次对孩子生存基本能力的训练。没有溺爱和代劳，有的只是鼓励和陪伴。它知道生存的残酷，知道命运会有突如其来的灾难，知道在苍茫野林中必须具备生存技能。
　　曾经在文章中见识过勇斗猎狗的麻雀妈妈，这个夏日黄昏，又亲眼见识了在危险中教孩子逃生的画眉妈妈。惊鸿一瞥，感触良多。妈妈是多么强大、温暖的力量，多么美好、安稳的称呼！动物界和人类同情共理，概莫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