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波

　　我家场院边有棵水桶粗的大桑树。记事起，这里就有桑树，可一茬茬都被父亲砍掉了。父亲说，房前屋后不栽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桑树的“桑”字谐音丧事、丧葬的“丧”，不吉利。我当然是不信这个的，我说服父母，要把在此再长出来的桑树苗儿选一棵直溜健壮的留下来——留下来，长大了绿荫遮院可乘凉，还结桑葚，桑葚好吃，且营养丰富……儿子大了，儿子有知识，说话父母还是信的。于是，一棵桑树在这里长起来。
　　一年秋天桑树落去叶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树顶的七个枝条几乎是均匀分开向四面伸出的，像一个巨伞的骨架。进而去想，若能配以伞帘，在炎炎夏日不就是个大大的凉棚？第二天我就约朋友一起上了蟒岭山寻找野生猕猴桃，要采挖一棵来，栽植到桑树旁边，让其蔓长起，攀爬上桑树各枝，蒙络连缀，其片片肥大的绿叶与桑树的叶子一起笼罩成伞。另外，据说野生猕猴桃的营养价值也要比人工栽培的高得多。那天我们在一个山谷里还真找到了一大架结着累累果子的猕猴桃树。我们在一旁寻到一棵连生的小点的树苗挖下，树身还是太大不好带，也怕不好成活，只好掐头只取其根部带回家。第二年春天快完的时候才见发芽。活了！我把这奇迹叫“桑桃之约”。一年发芽，二年长，三年其蔓就缘上了桑树，四年成大树，枝枝蔓蔓满爬桑树各枝，与桑树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在村口，在我家院边擎起一片巨伞绿荫。只是接下来几年都不见开花结果。难道是“南橘北枳”了不成？不结果就不结果吧，只把它当景看，当凉棚用也可以呀。我宽容着它的不足，只是很少再给它去施肥浇水了，随它去。
　　“开花了！”忘了是谁先发现它开花了。虽然只有几朵，但我知道，也相信这只是它初怀试开。果然，今年春天它花开无数。
　　“你见过猕猴桃树开花吗？”我忍不住请朋友们来看花，特别是同样爱花，也同我一起挖过这棵树苗的人。
　　花开在百花残落的老春初夏时节，一大蔓被桑树撑起，一串串，一片片如帘垂挂。米黄色，六瓣花形，像腊梅，比梅花花形大得多，更比梅花香。像橘子开花的香，像柠檬开花的香，像丁香开花的香，也像槐花香。风摇花动，馨香飘远，惹来一树蜂蝶飞，引人入胜，不时有过路人到树下来闻香看花。
　　其时树上的桑葚正红得发紫，站在树下一手拽着桑树枝一手摘吃桑葚的母亲见有人来，忙停下手，让人坐下乘凉吃桑葚。母亲98岁了，身体还好。
　　两颗树合力搭起的一片绿，在炎炎夏日那就是一个凉亭。看到绿蔓缠绕、绿叶铺盖的绿树棚，心里热腾腾上窜的燥火便会很快熄灭。凉棚下，我特意引来对面山下的山泉为自来水，置光滑山石数块为桌为凳，读书品茶，闲坐说话，沐清风打盹小憩，都是很美的事。
　　日子往夏天的深处款款走去，桑葚被鸟儿和人收获尽。这时，猕猴桃花落处，能见果实成形，毛绒绒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树枝处处，探头探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天天看，一天一个样地走向成熟，给已是美不胜收的绿棚增添了更多的诗情画意。
　　桑桃之约成美景，还有美丽的一景在秋天呢。到秋天来吃猕猴桃吧，我约朋友们。
　　“你家院里没太阳，天不热，原来是大树下面好乘凉啊！”朋友看着我发的图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