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岭虚度时光
张大丽
2024年08月13日 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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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干活干着干着就多了。本来只想着把门口扫一扫,结果就想着把自己住的五楼的楼梯也扫一扫。邻居们都忙得两头不见天。扫完,又一想既然到了四楼那也扫一扫吧。扫着扫着,就到了一楼。完全偏离初衷,难怪要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人常常连自个儿的下一步都吃不准,何况外界的风啊雨啊的。说话有时候也这样的,但是相反的。本以为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说着说着就觉得突然没了。
不能看书看手机,仿佛身体就无声反抗着要它的自由一样,六点就睡不着了。下着雨又不能出去,就只好把家里面都擦了一遍。其实我知道,我的打扫卫生是劳而无功的。当然这样说也不准确,只是说劳而看不到功。记性不好,我的东西放到那里就不能再挪动,擦过灰尘还得原样搁回去,若挪动,它就等于消失了,找东西会让我心绪崩溃。女儿经常说,我看你忙忙碌碌打扫一两个小时,但是看起来一切都还是原封原样。整齐干净,我只能做到干净,永远做不到整齐。但是似乎干净整齐才是表示你已经做过家务了。似乎整齐,比干净还重要。可我做不到。
花草也打理了一遍,忍不住又浇了一些水,尽管天在下雨,而且一直在下。盆里有的是我从山坡上、从路边看见好看的花草,拔回来栽着,有的是我在小区里捡人家不要的,觉着怪可怜,拿回来栽着。以前在出租屋的时候,那是一楼土来得容易,什么洋瓷碗油桶子、方便面盒子、一次性塑料碗,什么盆盆罐罐都栽上各处找回来的花草,有个朋友到我家,看了叹为观止:你的窗台就是一个小秦岭啊!为此,我还兴奋了很久,自豪了很久呢。而后女儿嫌弃我的花草时,常常还拿这句话来怼她。
我的花草实际上是受罪的,也只有在雨天出不了门的情况下,我才有心思去打理它,给它浇水。在晴天我总被一朵云吸引出门,被一声鸟叫吸引出门,总惦记着昨天看到的那丛花苞,今天一定开了;傍晚那只苍鹭今早是不是还在那个石头上站着;昨天那个老奶奶是不是已经薅完了那块苞谷地……一忙碌就把它们都忘了。好在我种的几乎是草,我也没奢望过它们开出多少灿烂,它们也不用奢望我能把它当花一样娇惯着。女儿经常说我的阳台:哪是花,都是草啊!而且说她以后就要写一本《我妈妈的阳台》。当然,我知道她可能不写,也或许到了我的年龄,她才能写。人可能要到中年以后,只有在生活里趟湿了半截身子才知道,身后的风景需要频频回望。
一切做完才8点,雨没有小下来的迹象,大雨从昨晚一直在下,想起昨晚9点的时候和友人打的赌。她说天气预报明天大雨,而我觉得到下午的时候,天已经在放晴了,雾罩都升到山腰上了,特别是擦黑时空气突然又凉爽又通透起来,开着灯也没见扑灯的涨水蛾子。按平常的经验,这是雨后天晴的迹象。打完这个赌,还不到10点,黑黑的窗外又沙沙地下起来了。我想,我已经输了一半了。又想下上一夜,到中午放晴也是常有的,但看这个雨势,中午也放晴不了。经验还是输给了数据。原计划约友人到地里掐菜摘瓜,煮一顿真正农家饭菜的计划又得延期了。
还是泡一壶茶翻两页书吧,尽管医生叮嘱不能看书,只是难改这个习惯了。可能看书和写作对于我来说也和做家务一样,永远是劳而无功的。但是很多时候,努力可能不能使你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但它至少可以使你不成为你自己讨厌的人吧。
水烧开了。看见大枣,我又不想泡夏枯草了。明明有眼疾该喝清热的东西。可补补精神也是应该的吧。大枣、酸枣仁、柏子仁,再来两朵月季花添色增香。我可能真是个不按常理只按心情出牌的人吧。好在是早上,中午再喝夏枯草也是可以的。我总会为自己的不按常理出牌找一百个理由。多原谅自己的人才会有更多的热爱来爱生活嘛。
茶台上一盆红薯藤,长得非常旺盛。伏天就是它们的青春期。它的位置原本是碗莲。老公经不住客服的怂恿,买了碗莲种子养在玻璃缸里。说,等莲花开了,你坐在窗台上看书喝茶,又看花又闻花香,多好啊。我就知道那是养不成的,不过我也没想着它能开花,想着它只要能长出叶子,窗外的青山,婷婷的茎子,圆圆的绿叶,真够美了。只是它连这个预期也没达到。叶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连我的金钱草都不及。叶片不能出水,出水几天就干枯了,十几根长着长着不剩两三根。那日见路边的红薯藤长得茂盛,掐了几截插到缸里,倒是精神得异常。我就知道,我是养不好那么娇贵的花。
从碗莲养到红薯藤,老公也是有一半责任的,那天他突发奇想,给缸里放了两条小泥鳅。既然放进泥鳅了,净化水质的东西我也不敢用,水肥更是不敢放。只能这样子,让它瘦死,还好,泥鳅一直活着。人不能贪心,只能要一样,我也未必要看花的,红薯藤也照样漂亮。
和山外的朋友聊起我的日常,我说我这是虚度着光阴,她说你这是在秦岭虚度光阴,你知道这有多奢侈吗?
又这么奢侈了一个早上。友人发来信息问:眼睛有好转没?我说:没有好转,但是没有变坏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