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听虫鸣
庄培耀
2024年08月21日 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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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单位里值班,整理床铺时,忽然听到角落里传出“唧唧唧”的虫鸣。记得父亲经常说,一立秋,虫子就叫了。
与外面一个腔调“吱吱吱”聒噪的蝉鸣相比,虫鸣婉转悠扬,宛如天籁。不一会,周围的小虫仿佛听到了集结号一样,鸣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似在跟前,又似乎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虫鸣忽远忽近,忽强忽弱,忽断忽续不绝于耳。我想,今晚我要枕着虫鸣入眠了。
秋夜愈寂静,虫鸣亦愈响。枕上听,依窗听,有的声音细腻悠长,有的声音短促有力;有的轻柔,有的粗犷;有的节奏性极强,有的则如弦断戛然而止。合声居多,独奏时闻,为窗外的小院增添了无尽的田园情趣。
能鸣叫的小虫子很多,其中蝈蝈与蛐蛐、金钟和油葫芦是四大鸣虫。蝈蝈以昂首挺胸、振翅高歌而居鸣虫之首。它应是人类最早的宠物之一,无论是在皇宫还是民舍,它们不以场所和听众的贵贱而尽情欢唱,或独奏、或合唱、或对唱,似乎就是为鸣叫而生,可谓君民共享。乾隆皇帝甚至把蝈蝈誉为“秋官”。
古人早已知道,秋天昆虫的鸣叫,都是雄性在求偶。因此,不仅喜欢虫鸣,还借助虫鸣作诗,以表达男女思念之情。《诗经·国风·召南·草虫》有这样的句子:“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表达了少妇思念丈夫的心情。白居易也有诗写道:“切切暗窗下,喓喓深草里。秋天思妇心,雨夜愁人耳。”读着这些诗句,再来听虫鸣,忽然觉得阴暗的草丛里,满是爱意,满是浪漫,满是“君子淑女”了。
年年听虫鸣,我渐渐可以依声音琢磨出虫鸣的趣味来。总觉得有的雄虫日夜蹲守在同一个地方,占据了求偶的有利地势,仿佛在遵循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忠诚。混杂着雄性气味的音乐,淑女们岂能心如止水?她们躲在草丛里,阅虫无数,不动声色,考验未来夫君的耐心和力量。然后芳心暗许,循声音前去,一番缠绵,便将会子孙万千了。有的叫得起劲儿,也不一定受待见,眼巴巴羡慕着别虫有娇妻相伴。有时,声音忽然地就高昂起来,清脆响亮,且强劲有力,连续不歇。或许是两只雄虫相遇,大动干戈了吧?想象着虫虫世界里的男欢女爱、争风吃醋,我都会噗嗤笑出声来。
依这些虫鸣,我大致能听出蛐蛐、蝈蝈的叫声是有所区别的。蛐蛐奏的小夜曲,是低婉的,蝈蝈的欢唱更趋于阳光,是明媚的;蛐蛐的叫声是倾诉,蝈蝈的叫声是喜悦,展现着千百年来的丰收情景;蛐蛐是低吟浅唱,蝈蝈是引吭高歌,犹如悬泉瀑布,让人忘却了秋日的寂寥与枯落。蝈蝈和蛐蛐凑到一起,鸣叫声此起彼伏,或单独吟歌,或集体合唱,那歌声悦耳动听,能把一个秋天唱得金光灿灿。它们是秋夜的领唱者。
蛐蛐还有一个名字叫促织。难道是因为它的叫声像“唧唧唧”的织布声?在古诗文中,这是提醒人们要纺纱织布准备冬天的衣服了,故有“促织鸣,懒妇惊”的说法。
秋夜听虫鸣,聆听的是一份闲适,一份趣味。声声虫鸣宛如轻柔舒缓的小夜曲,伴着我安然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