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志俊

　　我家是三合头的院子，我居上房，两层楼，其余两家邻居都是小平房。也许我们这个小院有燕儿世“居”的缘由，即使我们把廊檐粉刷得白白亮亮，一尘不染，它们总会在春天里从门前的水田或更远的地方衔来田泥，辛勤筑巢，为后面的产卵孵雏做着前期工作，而且是锲而不舍，垮了又筑，直到新家落成为止。其间，它才不管你的墙壁多么洁白，主人是否满意，总是一厢情愿而为之。
　　燕子是吉祥鸟儿，如果谁家院子的天空有雀歌燕舞，这家一定吉祥满满，幸福满满，村人眼馋羡慕。我早年居住着三间土瓦老房，廊檐是用木板装修了的。燕子慧眼识珠，早就高勘我家为新宅建筑之所，于是，在早春冰雪消融之后就忙忙从南方赶来，先是在院子里盘旋，继而停歇在晾衣铁丝上叽叽喳喳商议，然后大胆飞进我家檐下实地考察。许是选准了位置，就“叽”地一声迅疾飞进田野，不大一会儿就双双衔来一坨田泥，点击在它们所选的“阳庄福地”。一个、两个、三个……一字儿排开，在我的檐下筑起鸟儿的天堂。
　　最活跃不过夏秋之交，这时，大部分的燕子都孵雏成功。这个时候，羽毛还没有丰满的雏燕都纷纷趴在巢穴的门口等待着它们的父母从空中捕来的美食。说燕子不吃落地之食也许是真的，我平日里观察，燕子除了在筑巢的时候看到它们飞落在水田里衔泥之外，它们大都翔舞在村庄与田野的上空，特别是要下雨的时候，燕子飞得很低，那是空气潮湿，飞虫翅膀上大都沾了水分飞不高，燕子在低空捕捉飞虫呢。飞累了就停歇在高高的电线上或农家晾衣的铁丝上，远看就像五线谱上跳跃的黑色音符。最欢乐是秋天的小院，这时的雏燕都羽毛丰满，它们在燕妈妈的带领下在小院里飞舞 ，在广阔的田野上经风雨见世面，学习飞翔的本领，学习捕捉飞虫的技能。我的小院一下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朝气。我有时间就坐在屋檐下惬意地看燕儿飞舞，听燕儿好听的语言，有时间学几声燕叫，给停歇在铁丝上的燕儿做个鬼脸，不管它们懂不懂。都说燕儿有反哺之孝，羊羔有跪乳之恩，这话一点都不假。我就仔细目睹过老燕伏在巢穴之口领受小燕反哺，那一幕真地令人感动。每每这时，我就在想我们这些所谓高级动物的人类是否都像燕儿一样做到了起码的行孝和感恩？
　　我们家后来重修房子，拆除了旧房，修起了两层砖混结构的小楼房，自然摧毁了燕儿的屋宇家园，我估计燕子不会再来了。事实是我家的燕子足足等了三年，待我们刚把新房装修完毕，它们就闻讯从田野里飞来，毅然地选择了我们新建的家园，在我们楼上楼下的檐底筑起了新的巢穴，继续产卵孵雏，继续给我们平静的日子平添一些吉祥和生机。娃他妈爱干净，她讨厌燕子拉屎，讨厌燕子把刚刚粉刷好的墙壁弄得泥巴点点，几次都想把燕窝捣掉，我则极力奉劝，燕儿是好鸟，我们应该保护。何况有“燕子飞的是旺家”之说，我们虽不是旺家高户，但燕子选择了我们，那我们应该自豪才是，灵鸟吉祥嘛。
　　立秋刚过，燕儿在我的小院里开始多了起来，飞舞的，停歇的，目不暇接。我想那一定是雏燕们都羽毛丰满了，它们正和燕妈妈在练习更远的飞翔技能和搏击风雨的能力。再有一段日子它们又都该飞回南方过冬去了。我坐在檐下往往被燕子飞翔的剪影，燕儿灵动的语言深深地感染着。在莺歌燕舞的日子里，在如诗如画的秋天里，我就觉得自己是非常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