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山野采摘鲜艳的名词

2024年12月10日 副刊 文章字数:1425 文章浏览数:

叶志俊


山菊花

  性本孤傲,遇寒吐芳,骨子里潜藏凌寒傲霜之凛然。扎根岩缝、山路、崖沿。绽放喜悦,彰显热烈,为冬摇曳灿烂。
  从季节最后一页萧瑟里举出素洁,从一片寒气袭人的原野举出顽强,从我心野的一片苍白里举出伟岸。冬就精神抖擞,苍老的面容泛起年轻的笑靥。
  一路从春的绚烂里走来,从秋的嫣红里走来,我的身上过多地沉淀了花与色彩的鲜艳。一下从黛色与灰蒙里穿过,眼前与心野黯然失色,一痕失落和怅然荡漾。突然,前方灿亮鲜艳,一壁崖畔,一束菊朵已与朔风共舞,她开得灿烂,开得妩媚,开得妖冶。我有些喜出望外,有些情不自禁,几步近前,黄菊朵盘就捧于手掌,细辨近端,黄得纯正,亮得耀眼,深深一嗅,香浓四溢,沁心入肺,沉醉半晌。艳阳里,几只蜜蜂正采撷季节的最后一片蜜源,它们忙忙碌碌、你来我往、采撷阳光,酿造甜蜜和芬芳。
  我喜于户外徜徉,喜于风景别致的野山小径随意放牧心野,听一路鸟鸣,闻溪水淙淙,看一山野花无拘无束盛开。这个冬日,户外踏行,携一缕寒气,与山菊艳遇,与之牵手同行,把晨光揽一怀,把山菊的凛然和骨气揽一怀。

水渣果

  红红的一树,像珍珠像玛瑙,这是九天宫女遗落在冬月里的一些供果或珠玉被山野里的一些矮柯灌丛醒目地托举枝梢?
  大概是世间最小的白花粉朵结出的最小最精致灯笼,等到她完全出脱炫目的时候,冬已经用一根鞭梢把日子抽打得遍体鳞伤,叶子飘舞,树柯秃枝,正好印证朔风的残暴。树叶的隐退,你们恰到好处地登台亮相。风过叶落,一树激情,一树诗意,满坡繁星,把冬月打扮得如同出阁的嫁娘。
  瞅之,嚼之,思之,往事如烟,乡愁如梦,思母渐浓。水渣果,生命的果,母亲贴在锅里的水渣锅塌馍,让我们度过了一个个瘦弱饥饿的乡村。咯吱咯吱,酸酸溜溜,我们的花书包里总有这么一个圆圆的“太阳”和“月亮”陪伴,它就是母亲无奈发明的“食谱”……忘不了母亲,更忘不了这沉甸甸的水渣果。
  摘一粒水渣咀嚼,故事遥远,酸涩依旧,乡愁依旧,母亲如初。

几朵云

  太多的雨水把苍穹洗成一片湛蓝。远处,一朵云、几朵云把一条或更多的哈达虔诚地献给山与天。
  山有些耄耋,地有些苍白,植被有些颓废,苍老似乎已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上苍佛心一动,世间万物不正是修成正果的出家信徒?于是,就捧一条哈达,搭在裸树,搭在河谷,搭在山尖。
  一朵云,那么纯洁,那么禅定,我有幸坐在太阳的光线上,坐在高高的太阳山顶上,手一伸,揪下一团,再一展,拽下一条丝帛。这分明就是哈达,我也为自己搭上一条,把灵魂送进季节的经卷。
  几朵云,更多的雾飘逸在山坡上,那是经卷里赶出的一些蠕动的羊群和名词,它们修饰农历最后一页单调的色彩。

油菜

  一年四季擅长写田园诗的农民把季节分卷的最后一部诗集推出在田野,那就是油菜。
  一行一行,一畦一畦。怎么看,怎么读,都是五言、七律。每一行都极具律动,每一阕都很对仗和押韵。父亲和母亲都是填词的高手,他们善于从农业的辞海里选择最能表现的词语,让添加了技巧的农耕充满了喜悦和茂盛。
  这个冬天,父亲和母亲精心打造他们的诗句,他们用锄头,用肥料,用勤劳润色一行行谁读都想放大声音的诗章,谁读都会幻想充满了生命和希望的村庄。
  这些清纯的诗行有时也会遭遇霜冻,遭遇雪暴,但只要阳光从田野里徜徉而过,从油菜的诗行里悠然地走过,这些田园诗的妙词和佳句一下就还原成耐读耐品的宋词唐诗或者是信天游。
  一辈子与土地割舍不了情感的我,在农业的每个时段都要走进这些古风散章,呼吸这些诗歌里的养分。今天,我就在春天的背后率先读出了春天的烂漫,读出了一片朝气蓬勃的油菜花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