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颜色
2024年12月17日 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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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江涛
看过这棵树春夏的苍翠青绿,也目睹过耀眼温暖、满树灿烂金黄的秋季,初冬,我们又一次相逢在这个小小的村落。
那棵1300年的古银杏,并不是孑然独立。身旁,另一棵银杏同样枝丫繁密、古朴挺拔,周围农家屋舍环绕,两座百年古老院落默默相伴,一条小路在树旁延伸,孩子们在树下嬉闹,老人则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路过的村民会稍稍停顿一下或仰头望一眼然后继续前行。只有我们驻足不前,凝视一棵树的裂纹、凝视一棵树的磅礴,粗壮的树身连同一枝一节以及树身上的苍苍青苔无不映照出这棵古老银杏的前世今生。它用一生的心血向上蓬勃向下扎根,连接了天与地,见证着寒来暑往,也俯瞰着小小村庄千百年来的沧桑变化。
冬季时分,银杏所有的枝杆上都已没有了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树干的一侧泛着清冽的光,另一侧则黝黑深暗,抬起头,密集的枝丫细碎地穿过蓝天,似探看远处的云彩。低头,满树扇子般的叶片早已经跌坠在这棵银杏的脚下,以匍匐的姿态回归大地,用层层叠叠的深黄浅黄铺就了一地锦缎,蔓延至路的前方。
我们安静地站在树下,看见一个孩子双手捧起大把的银杏叶子,然后用力地抛向天空,于是满天橙黄的碎光斑驳迷离,飘飘洒洒的叶片慢慢落坠又不断回旋,顿感时光荏苒、韶华易逝,让人有恍如隔世之感。
看过了银杏,沿着养河之畔继续行走,又去寻找那片高山茶园。山脚下,养河轻轻浅浅地流,冬日河风清冷,让人频生凉意,沿环山的公路盘旋至山顶,满目山峦起起伏伏,远方云雾影影绰绰、聚聚散散,一幅千里江山图呈现眼前。
此时,我们其实已走进了这万亩高山茶园,四周皆是茶树,低矮的茶树与密林慢慢过渡,起初茶园旁有各种榉木、青冈,抑或镶嵌在一片向阳的山坡,树木与茶园是融为一体的,愈向前,茶园愈加清晰独立,视野里皆是齐齐整整的茶树,如绿浪滔滔铺陈而来,向下俯瞰,绿色的掌纹延伸在这苍茫大地。茶树,总似那得道的高僧,修行在远处的群峰之间,有山有水有雾,有一种脱俗、纯净、高邈之感。一垄一垄的茶树紧紧依偎,虽没有春季的新绿和夏天的浓绿,在冬日里依然如大地的漩涡,绿意沉沉、静默虔诚,在这漫山遍野中肆意蔓延。沿着绿色的甬道,我走在了大地的掌纹之中,茶树的枝枝丫丫少了平日里的润泽清新,有些肃穆庄重,多了一些深深沉沉的绿,它们不言不语、眉目低垂,打坐于天地之间,让人不禁心生膜拜。滤过世间的纷繁杂沓,清心放空,莫过于此。
此时,阳光穿破了云霄,山里的茶园沐浴在少有的冬日暖阳之中。摆上茶盘,沏一壶高山红茶,饮一盏这天地的馈赠于这旷野之间,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冬日的大地一片萧瑟,但每一棵树总会以它独有的方式或姿态来描摹,银杏以屹立于天地的那种气势和满地的金黄,茶树以澎湃连绵又有点苍凉的绿,让人喟叹这天地万物的伟力和生生不息又千姿百态。比起千篇一律的夏天,让人更喜欢冬日的它们。有时候,一棵树或许比芸芸众生更加亲切,更能提供情绪价值。人,有时候却会走丢,忘记了初衷,就会找不到来时的路。
从茶园的一道山梁,我走到了山坡的高峰。举目远眺,茶园的绿,这冬季独属的绿色扑面而来。此刻,山风轻拂,微冷中又有些许的温煦,让人感受到了冬季的另外一面。此刻,一株孤独的红枫突然出现在眼前,格外耀眼,它点缀在这苍茫的绿色之中,在这本该清冷的季节中,它用独树一帜的颜色来表达另一种真实,打动了世间,也引起了我们的共鸣。这或许也是专属于红枫的物语,让人眼前一亮,也感受到了冬季植物给予我们的些许温暖和某种慰藉。
下山,然后慢慢返回,从这绿色的海洋之中,我又回到了冬季庸常的颜色中。回首,植物给予了我们不一样的馈赠,我们也在沿着植物的方向寻找那条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