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荣

　　又有几周没有回去陪妈妈了。我给她打电话说想回去看她。她乐呵呵地说，我好着呢，你要是忙，就不要回来了，家里有猫有鸡陪伴着呢。
　　我妈今年八十岁了，还是一个很精神的老太太，一个人住在农村小院子里。哥哥和弟弟在深圳打工，弟兄三个就我离得最近。接她到城里，她不习惯，嫌不自由。我妈每天六点起床，把鸡圈门打开，这些鸡精神抖擞，扇着翅膀活动着脖颈，大公鸡还要跳上柴垛扯起嗓子吼几声。趁着鸡群活动身体，我妈切一些青菜叶拌和着玉米大米，伺候它们吃早餐。这时我家的橘猫从猫窝里走出来，张着大嘴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路朝我妈走来，这家伙晚上捉老鼠累了，和主人打个招呼，转一圈又去睡了。然后我妈才洗脸刷牙，简单吃点东西就去地里劳作。至于忙些啥，你问她，她说活路多得很。我们回去找她，基本上都是在菜园子里。
　　离家近的几处人家撂荒了的地，我妈一点一点地改造成菜园子，一畦畦一垄垄栽上了辣椒、茄子、西红柿、豇豆。院子的围墙边上种了几窝丝瓜、葫芦。我妈种植蔬菜比较精细，翻土浇水施肥除草驱虫，心里总是有着自己的计划，什么季节种啥，什么时间干啥，总是要让每天过得踏实。那只橘猫也跟着她屁颠屁颠地到地里玩，风吹动的叶子，爬行的小虫，蹁跹的蝴蝶都能吸引它，哪怕是甩动自己的尾巴，也能消磨悠闲的时光。
　　我妈常给我打电话，回来拿菜。我开车回来，我妈把后备箱装得满登登的，还叮嘱我不要浪费了。今年冬瓜长得大，结了七八个，她安排我开车去送瓜，这个给姐姐家，那个给姨姨家，另一个给舅舅家，剩下的两个你拿回去。她种的菜实在多，我们家鸡吃的菜都比我买的菜好，那些黄叶子、有伤疤的都不要。鸡吃的还都是时令菜，白菜、菠菜、豆角、西红柿、萝卜，还要切成丁。每年过年，我们最喜欢我妈种的菠菜、蒜苗和芹菜了，那是冬季家里最新鲜的蔬菜。
　　我妈总是宠着猫，这只猫是山里带下来的猫产下的，它的妈妈、它的祖母喜欢吃洋芋，它也喜欢吃洋芋。我妈就每年种一些洋芋，那是橘猫的专供，每天煮饭都要煮上一些，当然，我们回去了也吃烧洋芋、洋芋丝。我妈走亲戚或者赶酒席回来，猫就在大门口蹲着，看见我妈就喵喵叫着，感觉是抛弃了它。当然，我妈给它带了很多好吃的，诸如鱼头、排骨等酒席上的残羹。有一次，它爬上桌子偷偷抓走了几片卤牛肉，我大声呵斥，做着手势吓唬它，我妈立马制止，她说你们没有时间陪我，猫和我是最亲近的了，互相是个依赖。
　　鸡每天衣食无忧，天天在后院转悠，我妈每天下午给它们打扫卫生。这些鸡回报我妈的就是下蛋，我妈胆囊炎不能吃鸡蛋，攒起来作为走亲戚的礼品，要么就是让我拿回家吃。这些鸡不害怕人，它走到你脚边，你做个捉的动作，它就乖乖蹲下来。
　　这些鸡啊猫啊和蔬菜都是我妈的牵挂。所以，我妈不喜欢出远门，但凡外出几天，都会惦记着猫吃了吧，今天哪几个鸡下蛋，哪个地方的菜可以采摘了。当然，这些牵挂就像一条坚韧的线，一头连着庄稼地和农村小院，一头连着我们。
　　我们几个商量给我妈钱她不要，说我哥有两个孩子还有几个孙子，我弟企业亏损日子难熬，说我买房买车也不宽裕。给她买粮油，她说自己种的有水稻油菜，动不了的时候再说。我们商量让她离开农村住城里，她说她靠着土地忙乎了一辈子，土地给了丰富的物产，土地让她充实，土地让她亲近，让她健康。人这一辈子，最终都归于土地，所以，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陪伴。
　　我妈是闲不下来的，寒冬腊月还去工地捡废旧木料，回来生火取暖。有一次我回家，冻得瑟瑟发抖，我妈跑得满头大汗。
　　有妈真幸福，有个身体健康的妈是福上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