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鸟飞回来(三)
——秦岭深处访朱鹮
周竞
勇斗天敌
“鸟儿王国”是个和平的国度,到处呈现着安宁、和谐的气氛。朱鹮体型大,性情却十分温顺,它与“国”内鸟儿们和睦共处,从不斗殴打架,虽然狡猾的喜鹊往往瞅朱鹮不在,去偷窃搭巢的树枝,可朱鹮不计较,少几根没关系,山里林子密,还缺树枝儿?出去再叼几根补上算啦!这样,勤劳的朱鹮不过多辛苦几趟,巢里的窟窿就补好了。
但“鸟国”也有敌人,前面提到的青鼬,就是朱鹮的天敌。青鼬跟黄鼠狼同科,它的形态跟黄鼠狼相似,只不过青鼬体型更大些,毛是青灰色的。
青鼬跟黄鼬都有一种特殊的生存本领,一是骨骼大小可以伸缩,能钻进比身体还细的洞口;一是肛门旁有个小孔,可以放出带臭腺的屁,要是狗熊豹子来欺侮它,它可以一屁打得对手半天喘不过气儿来,对手也就不得不停止追捕。青鼬主要吃老鼠、蛇和其他小动物,在自然保护区和朱鹮营巢地,有时就吃掉熊猫崽子,还爱吃鸟蛋和幼鸟,专家不得不把它列入害兽,在树下放了钢夹子,捕捉青鼬。
还有鹞鹰,也是朱鹮的天敌。鹞鹰是食肉类猛禽,往往先是在树林上空盘旋,凭着一双锐眼,能很快地找到鸟窝发现幼鸟,一个突然地俯冲,再飞起来时,可怜的鸟儿已落入它的利爪中了。
这天,我跟小鲁在一号棚值班,突然,青林上空出现了敌情,一只鹞鹰盘旋着飞过来了。这下子,杜鹃不叫了,山雀不唱了,啄木鸟也停下了打拍子,只有喜鹊喳喳地报起警来。喜鹊报警,朱鹮也“嘎嘎”“嘎嘎”大叫起来。在这一瞬间,一场激烈的斗争就发生了:
一只朱鹮张开翅膀,护住了小宝宝,另一只朱鹮“嘎”的一声,翅儿一展腾空而起。我们都很惊奇,这鸟儿平时多么温顺,如今变得如此勇猛;平时只飞二三十米高,如今却是鼓翅钻向蓝天深处。它越飞越高,等盘到鹞鹰的上方,占据了有利的高度,就突地抿翅膀,箭一般地直扑鹞鹰,那长长的利喙,就更像一支短矛,锋利地刺向对手……
这时节,小朱鹮也懂事地伏在妈妈的翅膀下,不动也不叫。雌朱鹮仰着脖子“嘎嘎”叫着助威,天上的雄朱鹮越战越勇。一次又一次向鹞鹰冲刺,几个回合之后,侵略者胆怯了,它一边招架,一边落荒而逃……
一场“空战”结束了,勇敢的雄朱鹮胜利返航,巢里的雌朱鹮和宝宝们欢腾起来,它们扑动着翅儿,“啊哦”“啊哦”地直叫,像在欢迎着凯旋的勇士……
跟踪追迹
春、夏、秋,我们在秦岭中度过了难忘的黄金季节。冬,悄悄地而且是早早地来到了秦岭。雪是秦岭之冬的标志,一座又一座山头戴上银冠了,它们显得威武、庄严、肃穆。刘伯伯公布了这次考察的最后一项“科研课题——朱鹮是候鸟吗?”他说:“国内外不少文献,大多记载着朱鹮是冬去春来的迁徙鸟。现在已进入冬季,弄清这个问题的机会到了,是啊,朱鹮是离开秦岭到别处过冬的候鸟呢?还是留在秦岭中继续生活下去的留鸟呢?”
刘伯伯带领我们开始了一场更加艰巨的“行军考察”。
“考察”还要“行军”?对,因为朱鹮在小宝宝会飞之后,马上就全家离开了巢区,并且跟其他巢区的朱鹮结成了群体,在周围几十里地区活动。从我们下车的八里关开始,沿川道中的大店、王家沟、黑峡、银杏坝……到处自由翱翔;它们在古树上栖息,在水田里嬉戏,生活过得很惬意,很愉快。这时候,发现朱鹮群很容易,因为它们不久就开始“换羽”,繁殖期的灰白羽毛脱落了,换成了洁白如雪的过冬羽毛,加上它特有的红脸赤腿,一下子就可从浓绿的山野中找到。发现容易,但朱鹮能飞,跟踪追迹就难得多了。
我们选定了一个晴朗又寒冷的冬日,从姚家沟下山。从大店去黑峡,这是朱鹮夏秋活动最频繁的区段,但不知冬天在不在……翻过了一道山梁,迎面是一片古老的银杏林,啊呀!几株树冠上,散落着白点儿——这不是树上的积雪,正是我们寻觅的朱鹮啊!瞧,这是一个群体,在树上栖息着哩!一只、二只……一共十一只!
朱鹮过冬之谜解开了!这秦岭中的十二只(应包括送北京的一只),也就是一号朱鹮群体,它们是留鸟,而不是候鸟!这一群体,它们眷恋故土,热爱家乡,不离秦岭,就是冬天也留在这儿,它们是真正的留鸟!
但,冬天它们咋样生活呢?我们从12月到元月,留心观察,总算摸到了它们的活动规律。原来,冬天食物少,朱鹮们为了不消耗体力,一天之中多是待在大树顶上“假寐”,把活动减少到最低限度。下午两三点钟,天气暖了,太阳晒化了水田的薄冰,朱鹮方才飞下来,从泥里、水里找点可吃的东西,吃过之后,再飞回大树上打盹。
这个发现,让刘伯伯高兴极了,他向我们笑呵呵地说:“同志们,咱们秦岭的朱鹮,它是真正的留鸟!”
是啊,一个科学家一生都在探索奥秘,能解开一个课题,发现一个秘密,这是他们最大的快乐!再见吧!秦岭!再见吧!小鲁哥哥、小黄姐姐!再见吧!姚家沟!再见吧!美丽的朱鹮们!
刘伯伯和我上了小吉普,我们频频地向窗外招手,望着逐渐变小了的人影,离别之情油然涌上了我的心头。
车在山道上盘旋,刘伯伯在沉思。他在回顾这难忘的秦岭生活吧!这时,我把北京陶爷爷的来信从口袋里取出来,再一次兴味盎然地读着:“亲爱的小明同志:你好!那天我把小朱鹮接走,你难过了吧?当天晚上,我带着小朱鹮上了火车,从汉中到北京,‘秦岭朱鹮’上车的喜讯不胫而走,热心的列车长还组织了分批参观,让旅客都赶来见识一下祖国的‘宝鸟’朱鹮。到了北京,朱鹮为动物园增加了一个鸟类新品种。每天都要接待成千上万的参观者,其中不少是由外国专程赶来的专家学者。最有趣的是日本朋友们,因为他们国内仅存有四只朱鹮,曾经多方努力,也无法使它们生儿育女。中国小朱鹮到京后,他们抱着极大的兴趣和希望,曾多次向中国科学院提出要求,希望中日两国朱鹮‘结婚’……朱鹮在北京动物园的水禽馆里辟了单间,过得很快活,有充足的鲜鱼活虾给它吃,有宽敞的水池供它玩,晚间还能飞上‘古树’好好睡一觉……它吃得好,睡得足,现已不是姚家沟时代的‘孩子气’了,它长成了大朱鹮,变得美丽极了,就跟你在画报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小明同志,考察一结束,到北京看看你的老朋友小朱鹮吧!不过,也许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你认识它,它可不认识你喽……”
陶爷爷的信我读了不止一遍了,每读一遍,都深深地引起我的思念之情。这时小吉普已越过丘陵,马上开进汉中盆地了,我再一次向窗外望去,大秦岭远了,只隐约现着一脉浅黛,一团团霓,在它的腰间浮飘着,更给秦岭丛山罩上了无限神秘的色彩……再见吧!秦岭!再见吧!祖国的宝山!
我在心底深情地呼唤。这时节,我的眼前更浮现出一幅彩卷,彩卷上绘着蓝天、青山、绿野,绘着巍峨的秦岭,绘着奔腾的汉江;天水山野之间,翩翩飞舞着羽衣霓裳红鹤,也就是吉祥鸟啊!
吉祥鸟大群大群地飞来,我心头上也荡漾起一首歌:祖国富强了!人民幸福了!秦岭山兴旺了!吉祥鸟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