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儿时年

2025年01月28日 副刊 文章字数:1402 文章浏览数:

赵文慧


  奶奶说:“颖儿,过来”。我站到已摆好的小板凳上,奶给我扎上围裙又说:“得炒三锅,得不停地翻啊。”“炒那么多,我还想玩呐。”奶奶说不多,过年呐,串门拜年的街坊邻居多。妈回来了,进门说还是丫头好,能帮忙干活了,军哪儿去了?小子(男孩)就知道玩。这时爷爷从里屋出来,妈便不说了。爷爷抽着烟袋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回屋了,我看见他的烟袋杆上悠达着的玉坠绿油油的亮。
  大人们都忙着,晚饭简单吃过,妈拿起菜刀去敲放在院子里酸菜缸上的冰,准备包除夕夜的饺子。包饺子的时候,大人们会聊往事。我和军在屋里跑来跑去,一会吃块糖,一会吃点花生瓜子。我们趴到窗台看玻璃上的冰花,就像炸开的烟花样。我说:“明早爸会不会又从窗户爬出去铲门口的雪呢?”军弟说:“明早可以堆雪人,说不定还可以挖地道呐。”大爷在门口喊:“走,跟大爷放鞭去”。我们就跑着去,放完进屋会被妈叫着洗手洗脸。奶奶这个时候都会念叨:“全家人洗洗脸洗洗手,立立整整敬灶王。求灶王爷保吃穿,保平安。”我看见锅台上摆放着一双筷子、两小碟菜、一杯烧酒。
  守岁只是一会功夫,主要是大人们担心我和弟积食。大爷说:“你们两个打翻宝比赛吧,谁赢了就奖励五分钱钢镚。”于是大爷用废报纸叠了或方形或三角形的“宝”,放在地上,用一只手使劲扇,翻面即赢。弟老赢,我告大爷说军弟是用袖子扇的,耍赖。大爷笑得快出声,“你也可以使袖子啊。”玩了一会,便睡去。朦朦胧胧听到说话声,睁开眼睛,看到大人们围着炕桌嗑着瓜子聊着“原来”……暖暖的我又睡着了。
  大年初一绝不能睡懒觉。洗漱完了,换上新衣先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再大爷大娘,然后是爸妈,老叔就算了。奶奶说:“他还没娶媳妇,不用磕头,光说拜年话就行了。”然后奶奶、大娘和妈开始忙碌早饭。先热昨晚的剩鱼,鱼是一定要“剩”的。还要添加几个新菜,饺子要从初一一直吃到初五。其他人都到门口放炮去,玩上一小阵子。外面嘎嘎冷,赶紧进屋。屋里弥漫着热气和菜香,是浓浓的年味。我感觉一切都是崭新的,心里美滋滋的。新年的饺子端上桌,奶奶大声说:“开饭了,咱们年年有余啊。”大娘和妈迎合着:“嗯,妈,咱年年有余。”饭桌上奶奶叮嘱说:“吃完了饭,你们俩出门玩,见人要拜年,叫一声叔叔大爷、婶子大娘的过年好,记住了啊!”
  初三早上奶说:“今儿初三放水”。妈说:“嗯,我洗衣服去。”就将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脸盆里。初五早上,听见爷爷说:“今儿破五,把垃圾倒了”。好像是爸爸应声:“爹,我去”。就这样,盼了又盼的年过完了。我攒了很多好看的糖纸。
  那年,我八岁。
  此时,坐在远离故乡千里之外的我已泪眼婆娑。几十年过去了,我的至亲至爱已离我而去,但他们忙碌出的“年味”总是在我的记忆里一遍遍重温。
  我的孙女灵儿盼望过年好似孩提时的我,而我成了不盼过年年却到眼前的大人。从做母亲开始操心孩子过年穿什么新衣,到现在成为为全家操持忙碌年味的主角,恍如昨天又恍如隔世。
  我说:“来,灵儿跟奶奶一起包饺子。”灵儿问:“奶奶,包什么馅啊?”我未加思索答道:“这饺子皮里包的是光阴”。“光阴馅香吗?”我看着她可爱的小脸,笑而未答。是啊,等你长大了会懂的。
  年味是流淌的史诗般的存在,带着先祖遗风,寄佑苍生康泰。是亲人欢聚的幸福和温暖,是召唤远方游子归家的通关密语。相信中国人的年,从古至今到将来都将如此,亘古不变。
  我举起手中的茶杯,敬青石般碧绿的母亲河松花江水;敬皑皑天地中属于我的那间平房、那盏灯、那户烟火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