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

　　年过八旬的老妈，身体还好，耳不聋眼不花。这让我和妹妹深感欣慰。
　　然而，她老人家也有许多“毛病”。晚上看电视不开灯，剩菜剩饭悄悄吃掉，尤其每天站在阳台上，一站便是个把小时，还丢些剩饭，甚至大米，看鸟们来抢食。妹妹回家，一看阳台一塌糊涂，就唠唠叨叨：“不让你吃剩饭，为的是你的健康，这样喂雀鸟会招来耗子，那麻烦就大了！”
　　果然让妹妹说中了。耗子大军来了，啃破窗纱，进驻户内。米袋子，漏米。面袋子，撒面。土豆、萝卜、南瓜……阳台上放的食材无一幸免。它们吃得少，糟蹋得多。我立马请人把破了的窗纱换成金刚纱，并吓唬母亲：“千万别开窗户，尤其傍晚，窗户一开，蚊虫会高高兴兴进来咬你，吸你的血，还在墙上画地图！”她一脸轻描淡写的神情，“丰儿，我很疑惑，咱们三楼，老鼠咋上得来呢？”
　　自母亲翻过80岁门槛后，我和妹妹就轮流陪伴她，尽量24小时不离人。有一段时间，我兄妹俩每天都要斗耗子，颇费周折。翻柜子，它就钻沙发；沙发挪开，它又爬进床底。外甥脑子灵，买来强力粘鼠纸来剿杀，我俩按照“说明”布下陷阱，终于收效，第一晚就粘住一只大家伙。母亲见了，念念有辞：“别来了——是饿得受不了才来的吗？”像活菩萨求我：“丰儿，拿出去放了它！”
　　那些喂乖了的鸟儿，在阳台前飞来飞去，母亲认得不少。一身乌黑的是八哥，长尾巴的是红嘴蓝鸟，喜欢叽叽喳喳的是黑头雀，还有黄豆雀、画眉、麻雀、斑鸠等等。不得不佩服老人家是无冕的“爱心人士”“护鸟志愿者”。“到了冬天”，母亲说：“尤其寒冬腊月下雪打霜，食物匮乏，鸟儿就会天天来光顾。”于是乎，阳台上满是鸟粪、雀毛、食物残渣，只有母亲看着习惯。
　　一个周末，妹妹夫妇来了，花好大力气把阳台彻底收拾一番，然后放上几盆漂亮的花卉。母亲看后，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微笑说：“看你妹妹，有嘴有身子，做事让人舒心！”我看了一眼，确实不错——红掌、芦荟、绿萝、蝴蝶兰、正在绽放的月季，环境变得有些奢侈，与母亲一向节俭相悖，老妈并未唠唠叨叨。
　　第二天清早，就看见母亲在阳台上，窗户全开，做深呼吸运动。我不便打搅，站门后静静观看：她举起双手，在头顶掌心向内击打100下，然后开始轻轻拍打头部，左手拍右边，右手拍左边，各拍约30下，再比划做体操。
　　突然，被她发现，她向我挥挥手，示意离她再近点。“丰儿，这些保健活动，挺好！我教你！”“您咋会的？”“听医生讲课，参加了很多次，才慢慢掌握。”做完操，母亲便坐下来吃早餐。看着母亲满口仅剩一颗牙，那慢嚼慢咽的样子，让人心疼。“丰儿，我出去走走啊！”“好嘛！”我扶着她下楼，她便蹒跚地走出小区。
　　阳台，是母亲的世界，也是她唯一不被打扰的小天地。
　　我走进阳台，站在母亲常站的位置，看那远处的巍巍巴山，汉江河蜿蜒东去，樱桃沟也历历在目。她的天地，有特别的景框，我在心里立下“军令状”，和妹妹把母亲这微缩的世界，装扮好维持好，以最佳面貌陪伴她，让母亲开开心心多陪我们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