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玲

　　花盆里的红掌，鲜红的花朵、连接的茎脉，都枯萎了。手轻轻一碰，就从花盆里掉落了。无论我再怎么呵护，看着都是一副开不了花的颓败模样。也许，为了昔日里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所有的叶片和茎脉都已经耗尽了心血。而今的活着，只是生命的苟延残喘，像风华已逝的垂暮老者。
　　看着实在难看，却不忍心丢弃。从卧室将它搬到客厅的阳台上，放在最不起眼的一角，给别的花浇水施肥时也顺便给它浇点施点，任它自生自灭。
　　一天傍晚，在阳台上摆弄玩具的儿子突然窜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拽向阳台上，一边拽一边惊喜地说：“妈，你快来看看，花盆里长出了一棵小苗！”
　　我被儿子拽得踉踉跄跄，跟着他的脚步来到阳台上，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那盆红掌的花盆里，一棵纤细的小苗拱出了土壤。如果不是儿子眼尖，如果不是顶破种壳的那一丁点新绿，我简直不能判断出那就是一棵小苗。
　　“妈，别把它拔掉啊！看它，多小！”儿子央求我。
　　看着儿子渴盼的眼神，想着这是一株要死不活的红掌了，就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日子一天天溜走，生活一天天照旧。
　　年前打扫卫生擦阳台上的灰尘，挪花盆的时候，才发现红掌花盆里的这棵小苗已经有了模样。纤细的茎杆上，三片小指甲盖大小的叶子，柔嫩娇弱的绿，和头顶红掌叶片的黄绿形成鲜明的对比。它们同处一盆，如同身形高大的老妪身旁依偎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孩。
　　瞧着盆土有些干燥，顺手给浇了些水，擦干净地板后，就原封不动地将盆放回了原地。
　　给花儿们浇水，也会停留在红掌前瞅上几眼。红掌还是老样子，倒是一旁的这棵叫不上名儿的小苗，虽然纤弱，却是见风见长。
　　一段时间里，瞧这样子和长势，我简直以为这棵小苗是一棵白萝卜了，还想着若是白萝卜，等它长大了就可以做菜，如此也不枉儿子留下它，我浇灌它。可是，长着长着，发现它终究不是一棵白萝卜。
　　也许是见了这棵苗的长势，也许是春天到了，土里沉睡的种子都暗自生长。
　　有一天，我发现红掌根系的一旁又冒出了两棵小苗。一棵我依旧叫不上名儿，一棵一看就是鹅儿肠。既然已经允许一棵苗安居了，多几棵也无妨，就让它们和红掌挤在一个窝里吧。
　　也许是盆里的生命有了灵性，它们懂得我的慈悲。一个花盆，四样物种，一个个比赛似的生长，就连这棵要死不活的红掌也比先前苍翠了些。
　　开学前忙着收心，开学后忙着工作。好一段时间没注意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了。
　　再见它们的时候，我不禁哑然。被我误认作白萝卜的这棵苗已经和盆里的红掌一样高了，头顶还冒出了黄色的花蕾。那棵我叫不上名儿的小苗也已经有半尺高了，头顶一片葱郁，侧着身子往上长。鹅儿肠竟长成了一大丛，覆盖在花盆一侧。一些小米粒般的白色花朵点缀其间。无论我站着欣赏，还是俯下身子看，蹲着看，它们个个都是葳蕤挺拔的模样。不经意间，我发现地板上竟然散落着一些褐色的针尖大小的颗粒。以为是灰尘，当我用手指拈起一些放在手心里，用手指来回摩擦后才知道这是种子。看它们散落的位置，我猜想这一定是鹅儿肠的种子。蹲下身子细看，才发现花盆一侧的地上到处都是。我简直不敢想象，倘若这些种子都落地生根，那不久的将来，会长成多大的一片！
　　那一刻，我简直被红掌花盆里这些“居民”呈现出的生命的状态震撼了。我给予它们的，仅仅是一次生存的机会，花盆的一隅，一点点养分。而它们，却让我拥有了一年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