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得一枝花欲放
2025年06月17日 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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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双
入夏,栀子花开了。
早晨出门,遇见卖菜的老人。她满篮的瓜果蔬菜旁也摆着几把栀子花,很不惹眼的样子。我停下,慢慢挑拣着。
老人眉开眼笑:“姑娘,买一把吧,刚摘下来的呢!”老人的院中种的有栀子花,不多,也就五六棵。这些天,花开了,老人不愿它们白白凋谢在枝上,便摘下最好的,扎成一把把,同蔬菜一起拿到市场上卖给那些喜欢花的人。我挑了两把,一共十朵又大又美的栀子花,两块钱。一路上,我捧着满满一把洁白的香,心中萦绕着数不尽的快乐。
想起江城武汉,五月一到,街头巷尾便到处可见卖栀子花的。晨光微露的早晨或霞光略染的黄昏,你从路上走过,浓浓的花香随着呼吸,丝丝缕缕钻入鼻中。不必去寻,卖栀子花的中年男人或女人就在街旁站着呢。花摆在一只大大的木板车上,挤挤攘攘,朵朵肥硕俊美。有全开的,有半开的,也有些许是花骨朵儿。卖花人将它们扎成小把小把的,任由顾客挑选。他们不去叫唤,只安静地站在车前等你挑,挑好了,付上一块两块钱也就是了。
每次,我遇上这样的栀子花摊,总忍不住要买上一两把。带到住所或办公室,用清水养着,一香便是好几天。有一回,在蒙蒙雨中找同学。经过她住的小巷时,遇见一中年男子站在雨中卖栀子花。上前一看,一车的花吸饱了雨水,格外娇艳,当即挑了两把。当我拿着挂满雨珠的栀子花出现在同学家门口时,她竟高兴地跳了起来。
也还是武汉的夏天,在车流不息的马路上,当小汽车停下来等红绿灯的瞬间,总有包着头巾的中年女子穿过密密的车,隔着窗户卖给你一串白兰花。花是用厚厚的湿毛巾包着的,轻轻掀开,便可取出一串。一串花也就两朵,细小的铁丝串着,扭成一股。摇下窗,递出一块钱,一串新鲜洁白的白兰花便递到车里。
当绿灯亮起,所有的车都飞驰而去时,那妇人便退到马路一旁,等待着下一次红灯的亮起。每回,当我还沉浸在买花的氛围中时,车早已驶出很远。将买到的白兰花,挂车里或别衣扣上,一路总有幽幽的香散发出来。白兰花香味含蓄,又自带着一种娴静和优雅,枯燥的车程总能因着它的存在而增添出几分温婉与宁静的气息。
前些年,我还在上海一家公司上班。五月的天里,当我踏着晨光,急匆匆赶到世纪广场地铁站时,总在地铁口遇见一位卖茉莉花手珠的老阿婆。阿婆头发都白了,穿靛蓝的衣衫,她面前放一只小巧的篾篮,篮子里垫一块打湿的棉布巾,洁白的茉莉花手串就静静地摆在布巾上。
阿婆从不言语,只静静地坐在篾篮后。过往行人脚步匆匆,少有停下来买茉莉花手串的。大多数人只是瞟一眼,也有视而不见的,阿婆亦是面容慈祥的样子。有时,我会买上一串,套手腕上。棉线串成的茉莉花苞,每一粒都洁白芬芳,带着江南人的精致。我的手腕有些偏瘦,花苞便总是上下活动。我一抬手,它掉到了手肘处;我垂手,它又滑到了手掌间。一股清凉的香就这样上上下下,在我臂上流转。我晃晃手,是香。我再晃晃手,还是香。我疑心自己是戴了一串清香的白珍珠!
小城多野生春兰。清明一过,街巷里总能遇见卖兰花的妇人。大大的篾篮子提着,三五枝扎成一把。迎面遇见,她们便微笑着问你:“买兰草花呀?”有一年春天,我回小城,遇见这样的卖花妇人,很欢喜地买了两把开得正盛的兰花。上千里的路程,我带着那两把兰花换车、过安检,竟完好无损地到了上海。在遥远的异乡,我将兰花养在清水中,它们很配合地开了好些天,后来才慢慢枯萎了。
陆游有名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我以为那是最风雅的景致。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杏花闻讯而开。早起,晨雨初歇,薄雾未散。深巷寂寂中传来清韵袅袅的一声“阿要(要不要)买杏花”的叫唤,吴侬软语与淡雅花香融为一体,多么脱俗的叫卖声音!那是千年前杭州的古巷,它带给多少代人关于美的想象啊!
尘世嘈杂,当你急急赶路,忽有人提着一篮子的香,笑盈盈问你要不要买一枝时,那该是多么美好的遇见呀!花不多的钱,买得一枝花欲放,快乐的心情只有自己知道!